上早操的铃声还没有响,班长就挨个宿舍催促:“时间要到了,大伙快走吧!”
大家都起床了,我还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想不上早操,自己 正在争取入团。上早操吧,天又冷,我心里矛盾起来。但又一想,只这么一个早晨,还是特殊情况,何况班长和我是同乡,走走“后门”不就万事皆休了吗?于是,我虽然穿好衣服走到了门口,却又偷偷地溜了回来。
工夫不大,同学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小脸虽然冻得发紫,可是仍旧爽朗地笑着。
“你回来得这么快?”王德林进屋就惊奇地问我。
“谁像你,老牛车似的。”我微红着脸,故意装做没事似地回答他。说老实话,我真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去上早操。
课堂上,我的心里总像有许多水桶在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向组织承认错误吧,芝麻大的事,况且同学们还不知道;不承认吧,心里总觉得有愧。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自习的铃声响了,我心里这块石头才算落了地,认为总算平安地度过了。正在高兴,只见班长站起来宣布道:“大家不要走,我讲个问题。”
坏了?我的脑袋顿时变得二盆大,心也跟着突突地跳起来。
这时,班长说:“咱班出个壁报……”阿弥陀佛,原来这般,古语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同乡毕竟还是同乡;再说,他也未必知道我早晨没上操。我越加证明自己判断的正确。
我正在洋洋得意,一句话传进耳朵里,使周身打了个冷颤:“今天早晨张玉华没上操,这虽然是小事……”这一下,我脸上的笑容刹时变得无影无踪了。我一方面恨自己到底没敢大胆承认错误;另一方面也怪班长太“铁面包公,六亲不认”了。
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听见后面一个人喘着粗气追上来,温和地叫道:“张玉华,慢点走!”我一听是班长的声音,怒气油然而生。
“张玉华,我认为今天的批评是对的……”班长和我并肩走着说:“是的,我们是同乡,是朋友,但不是温情主义者。彼此越亲近,就应当越加严格要求,边防军同志不管风吹雨打,爬冰卧雪也一丝不苟地捍卫……”
“你甭给我讲政治课!”我头也不回地顶了一句。说完大步走去。
“玉华,你不应当这样固执……”班长在后面仍旧和蔼地说,“你应当好好地看看毛主席的反对自由主义那篇文章。”
白天不愉快,晚上又做了一宿恶梦。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觉得腿上压着个东西。爬起来看看,是件棉袄。
谁的?我拿过来仔细瞧瞧:心里全明白了。
我抱着棉袄来到操场,只见班长穿着一件绒衣在练习跳高。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叫了声:“李树仁。”
“你这么早也起来了?……”班长看见我抱着那件棉袄,以命令的口吻说, “那又不是展览品,抱着干什么?穿上它!”
“你……”
“我不冷,你看……”他指了下额头说,“还出汗呢。”
深秋的清晨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中几只矫健的雄鹰正猛拍着翅膀在自由的翱翔。班长一直看着我结完最后一个纽扣,打趣道:
“过去我对你帮助不够,以后穿上棉袄,上操可不能再找窍门了……”说到 这里,他指着空中的雄鹰说,“玉华,我们应当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不应当像蠢笨的企鹅一样躲藏在岩岸底下,经不起暴风雨的洗涤。你说对吗?”
我大声地回答:“对!”
1963年9月写于辽宁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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