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一 “哎——都三点啦,不快上班,还躲在那里呆想个啥?!”墙上的石英钟鸣奏了三次乐曲后,妻子停下手中的活,大声催促他。 他深深地打了个懒腰,从颇为讲究的沙发上慢腾腾地爬起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猛然回头,向妻子作指示:“今晚预备几个菜,外加一个火锅!” 妻子熟知他这号人,别看平时的工作稀松二五眼,但佛爷只要一调腚,他准会及时烧香。于是,反问道:“又有哪路神仙要来?” “一年一度的评模和讲评都快开始了。”他边戴獭皮帽边甩过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请谁呀?”妻子又追问了一句。 “我们单位的全体。”他回答。 “那有个屁用!”妻子剜了他一眼。 “你一个摆摊的小商贩,知道个球。连续三年被评优,要提一级工资的 哟!”他说着,向门外走去。 妻子笑了。他所说的“全体”,加上他这个地震办牵头工作的副主任,总计不才四个人嘛! 二 “今天请大家来,没别的意思。快一年没在我家乐嗬乐嗬啦,所以……哈哈哈——”他眯着细长的眼睛,带头举起了酒杯,“先来个草原上的蚂蚱仨仨(沙沙)的,干了!” 三杯酒下肚,桌子上的气氛活跃起来,他的脸色也开始泛红。他接二连三地给“臣民”们夹着菜肴,劝酒的话犹如五月的热风撩心撩肺。 酒至半酣,他举着酒杯不露声色地说:“今年这个先进工作者,大家就不要考虑我啦。至于讲评嘛……”他偷偷地察看起每个人的脸色,话到嘴边留半句。 刚刚举起来的酒杯,几乎同时在半空中凝固了。继而,有人惊愕地问:“为啥?” “唉——”他笑了,“我大小还算个头头嘛,应该多考虑考虑大家……” “领导干部不能评优当先进,这是谁的规定?”一只酒杯,“咚”的一声,敲了下桌面。 “领导者更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吗?!”此君的语调有点酸味。 “不谈这些,喝酒喝酒。”他满面春风的重新举起早已悄悄放下的酒杯,说,“今天的任务是喝酒,咱们不谈工作好吗?” 他摸清了底细后,立马岔开了话题。他暗暗拿定了主意:正好旗里抽调干部到牧区抗“白灾”呢,那就派这个小子到冰天雪地中“乐”去吧!” 三 他终于如愿以偿,达到了预期目的。当他乐颠颠地把奖镜抱回家后,妻子却撅起了嘴:“花了一二百块钱换回个纸片片,当吃还是当喝?真是榆木疙瘩脑袋!” “你个老娘们儿懂个屁!我们单位至今还没个正职哩!”他的情绪正高,脸上堆满了难以掩饰的笑容。 他吩咐妻子拿锤子找钉子。 他一手托着奖镜,用另一只手抹了抹奖镜上的手印,踩着小方凳,小心翼翼地把奖镜挂在最显眼处的墙壁上。然后,斜依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多彩的画面。顿时,奖镜竟幻化成一道迷人的彩虹。 他正在阔步走向“光辉的顶点”之际,妻子却气呼呼地闯了进来,重重地摔门声震落了墙上的奖镜。随着他“哎呀”一声惊叫,发现躺在地面上的奖状,早已让玻璃碎片扎得丑陋不堪…… 他万万没有想到,经过年末考评,他不仅没有升迁晋级,反而却被免去了地震办副主任的职务。 写于1997年10月10日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