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作者的“苦难经历”已成为创作的“突破性泉眼”。
上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作者正值风华正茂的求学时代,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担任过丰顺县第一任县委书记的父亲竟含冤入监狱,从此,作者便刻骨铭心地体验着苦难的冷酷。如果说父亲入狱是下了一场“雪”的话,那么,“文革”无疑是加了一层“霜”——这“雪”是狂的,这“霜”是厚的,致使作者苦难的“冷酷”达到“无情”的程度,那心灵上漫长的“结冻期”将作者人生的境遇冷降到冰封的“低谷”。
在这冰封的“低谷”下,作者找到了创作汲取生活的“泉眼”,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时作者赖以生存的环境除了这“泉眼”有些涌动的活力之外,其他便似乎全是冻结的压力了。这“压力”与“活力”,形成了“两种力”的对峙,事实上,作者在无力改变的“大气候”的特定环境中,这“活力”对缓解“压力”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作者有词为证:
弹泪长吁,矫首处,珠海云月。吹闷箫,声嘶音哑,心头如噎。不堪回首情和梦,难顾当前名与节。跑长街,拣破纸烂铁,羞恻恻!
遗憾事,休提说;击长铗,生计绝。叹衣衫褴褛,粮金尽竭。读书无心因饥肠,踏破铁鞋谋职业。销魂也,滔滔南流水,何时歇?
这是作者时值1962年6月20日,陷于“被学校辞退,好长时间找不到新的工作,收入全无”的窘境之中,所作的一首词,自称“游戏之笔”。悲哉!壮哉 !好一个“笔”下之“游戏”——自尊,隐于“羞恻恻”;自强,寄于“跑长街”;自怜,囿于“名与节”;自叹,问于“何时歇”。君正是:职业虽丢志没丢,生计欲绝笔未绝,面临沉沦未沉沦,难顾名节重名节。因此笔者说,作者的“苦难经历”已成为创作的“突破性泉眼”,相信读者会有同感。
创作的“泉眼”,一旦“突破”,便呈淙淙流淌之势,于是乎,诗词之潭,散文之溪,小说之河,“三流”之聚,集中体现了作者“立足现实,忠实现实,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再现现实,反映现实”(引自作者《创作漫谈》)的创作倾向。这种创作倾向,导致作者“怀旧情结”的生成,作者凭自己良知的“摄像头”拍下了“苦难经历”的若干镜头,我们通过现在的眼光过滤那些纷纭复杂的历史,依稀可见创伤过后的“痂”。作者不是用粉饰的“激光”去修那“痂”,而是用犀利的笔锋戳开让世人看,使同时代的经历者回顾痛楚而温故知新,令未曾涉过此境的后来人阅览前车之鉴而未雨绸缪。如果用本书的作品为镜,去鉴别现实中“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鲁迅语)与“绕过历史弯子”的两类作家,无疑,思云是前者,而不是后者,这也是本书作者创作“突破”之所在。事实证明,大凡有“苦难经历”者,更有“责任感”,这是时代赋予的。思云先生就是有时代责任感的作家,读者不论读过本书的任何一篇作品,都会有此体味的。
二、本书的“原汁原味”已成为作者的“意趣性审美”。
笔者就此浅谈拙见,但愿权作为读者品尝思云酿就作品的陈年之酒而开尘封之盖的举手之劳。
所谓“意趣性审美”,即指作者以自己置身于人生体验而积淀的意趣去潜移默化地制约审美取向。鉴于此,保持“原汁原味”的作者初衷,在本书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仅就《思云中短篇小说卷》的作品而言,笔者理解作者的“原汁原味”的“原”,应为取材于特定历史背景的真实,而“汁”和“味”则该是在这个特定历史背景下,作者撒进自己独有的“审美要素”调和而成。这种“调和”,就是通过对人物性格的塑造,对事件过程的取舍,对情节脉络的梳理等创作加工,终极目的是为了抵达艺术的真实。通俗一点讲,就是“历史背景”必须还原,故事情节可以编造。因此,应该说,作者主张的“原汁原味”是尊重历史的前提下,符合“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创作规律的。
笔者翻阅本书的中短篇小说作品,不难看出作者“历史背景不变,故事情节各异”的创作路子。五篇作品少则以一万来字,多则以一万四五千字的篇幅,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反映“文革”前后发生在广州城乡“知识青年”生活中情恋的故事。五篇作品的主人公都是“我”——除《来自早春的恋爱》中的“我”是“石老师”、《爱的呼唤》中的“我”是“静文兄”之外,《我们都还年轻》、《这里的山花不再烂漫》、《抽刀断水水更流》中的“我”均未透露姓甚名谁。可能有的读者读后或许会说,这个“我”就是作者本人,笔者认为这种想法是狭隘的;那么,倘若我们反之轻易得出这个“我”就与作者毫不相干的结论,笔者认为这也未免太绝对了些;如果说这个“我”或多或少带有作者的影子,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是恰到好处的。那么,以上关于“我”究竟有多少作者本人的成分的三种观点,肯定有一种接近事实真相,我们大可不必去责怪其他两种不符事实或有悖事实的观点。正如有的编辑对作者的“原汁原味”存有某些不太认同之处一样,作者只管我行我素地“原汁原味”下去就是了。至于对“原汁原味”的褒贬评说,自有读者公论,它不受制于作者的意图,更不受制于写序者的导读。艺术的本身就是见仁见智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嘛,出现“一边倒”的现象反倒不符合艺术鉴赏规律的。笔者认为,应该首肯的是,作者笔下生的是“花”,至于这“花”香到什么程度,与评论家或读者的审美嗅觉相关,也与其审美取向相关。这与赏花同理,有人喜欢牡丹,有人喜欢茉莉,我们只能说他们的审美取向不同,绝不能武断地定论谁是谁非。作者的“原汁原味”也是一种花,这种花是为它的喜爱者而开放的,不喜爱这种花的人,也大可不必掐其蕊、折其茎、断其根,因为这种花的存在,决不影响你的眼球去另觅你的吸引,给你不喜欢的花,留有他人喜欢的余地,是当下“百花齐放”宽松和谐的环境中,作为编辑、作为读者不失道义的美德。当然,作者若将你培育的花,一概按自己的理由,置人家喜厌而不顾,一味地塞给人家欣赏,也是一种糊涂的徒劳。作品的面世,作者和编者,首先要想到适合的“受众群”。“原汁原味”的作品,一定有它的“受众群”,因此本书的价值取决于出书后实践的验证,写序者的文字,只能是一家之言,无论作者编者对其作品的“价值观”是否一致,都不影响该作品问世后在读者中发挥的实际价值。
当“那爿历史之幕”被你徐徐拉开,思云先生,笔者的“序”该到“谢幕”的时候了。夜深人静,吾心不静,余兴未尽,吟新体骈赋几韵,以贺君书问世——
冯公立教坛文坛,如竹有节;思云写亲情爱情,似水流泻。作诗歌,千头万绪善理头绪,情切切;著小说,一波三折喜掀波折,意贴贴。笔触无界,意境有别。人离合,月圆缺,事沧桑,缘断接。梅之骨,寒凝;松之韵,雪叠。君书宛红花,吾序犹绿叶。日月不灭,友情不绝!
是为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