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字面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从“小”处“说”起。笔者之所以故意倒置成“说小”说开去,来作为写这篇序的由头,是因为我在编辑《余文飞小说选》的过程中,确实鉴赏到青年作家余文飞驾驭小说的“说小”能力以及由此而生发的“悦读”魅力。
大凡小说,无论长、中、短、微,都与“说小”密切相关。所谓“说小”,就是以“说小”而见大,以见微而知著。着眼于“小”,正是对作者驾驭小说能力的具体考核,考核的结果在于因作者是否擅于“说小”,而对读者产生“悦读”魅力的程度。青年作家余文飞的小说,给了我一定程度的“悦读”魅力。作为既是读者又是编者进而还是作序者的我,不揣浅陋,兼顾这“三者”,对《余文飞小说选》做一番“拼盘式”的缕析归纳和“AB式”的分述鉴赏。
A、“长卷” 、“中调” 、“短歌” 、 “小令” 这道拼盘式的菜系名曰“小大由之”。
拼盘,属餐业用语。是用两种以上多为冷荤的菜肴摆在同一个菜盘里合成的菜。在此,笔者姑且将《余文飞小说选》类比成文化大餐式的“拼盘”,这个“盘”中“拼”的是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微型小说。作者将这套“文化菜肴”,由长到短形象地命名为“中调”、“短歌”、 “小令”,顺着作者的独具匠心,笔者又以此类推,再加上“长卷”的命名,就使之成为一道“菜系”了,名曰:“小大由之”。顾名思义,作为文化食客的读者,可根据各自的喜好选择“大”“小”了。这对时下文化快餐不同层次、不同口味的需求,无疑起到了供求默契的作用。
“小大由之”顺应了“忙碌时代”的脉动,要看“小”的,去速读那些微型小说;要看“大”的,去浏览那部长篇小说;要看“不大不小”的,去读那些中篇和短篇小说是再适合不过了。如此说来,以青年作家余文飞的笔力,巧妙地拉近了读者雅俗共赏、喜闻乐见的距离,便从理论的层面融进实践的效应之中了。说到底,任何作品都不会否认它的社会功能,小说也概莫能外。谈到细微之处,不外乎启迪和消遣功能罢了。综观余文飞这些长、中、短、微篇小说,启迪和消遣功能兼而有之。是“启迪”了还是“消遣”了?其实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读者的理解和认知。当然,这种理解和认知与作品应有的“悦读”魅力是相辅相成的。我有理由相信,余文飞的小说能给了我“悦读”的魅力,也会理所当然地让更多读者也能感应到这种魅力的。
倘若将这“书”与餐业的“拼盘”都看作是一种劳动成果的话,二者是多么的相似乃尔!从工序上看,“拼盘”的选料,相当于“书”的选材;“拼盘”的制作,相当于“书”的写作;“拼盘”的组合,相当于“书”的结构;“拼盘”摆上餐桌,相当于“书”摆上书架;“拼盘”供人品尝,相当于“书”供人阅读。“拼盘”到餐桌,要经过菜农、厨师等多人的协作,为的是食客的满意;而“书”到书架,要经过作者、编者的多方配合,为的是读者的青睐。“拼盘”讲究的是色香味形,书则讲究赏心悦目。这“赏心”就和“启迪”相扣了,这“悦目”就和“消遣”相连了。 这只是“拼盘”与“书”表层的类比,更深层次的类比,则在于笔者挖掘到这部书具有“拼盘”套“拼盘”的文化效应。说到此,就又与笔者“说小”的见地不谋而合地相互牵连了。
这部书 “大拼盘”套了长、中、短、微篇小说的四个 “中拼盘”,而这“中拼盘”又分别套了 “人物、情节、思想”等若干个“小拼盘”。以上是笔者从“结果”的角度追溯的展现,这“结果”之源还得从“说小”起始。
B、余文飞擅于在人物塑造上、情节的架构上,思想的深度上,从“小”处着眼,收到了“微而不微”的效果。
其一,青年作家余文飞笔下的“小人物”、惟妙惟肖,富有亲和力。
“小”和“大”是相对而言的,“小人物”和“大人物”似乎是一种伦类的划分,没有明确界定的分水岭。这里所说的“小人物”是指生活在社会底层平凡一族,较之那些“大人物”,无论是生活环境、社会背景还是处世方式,都存有较明显的差别。
譬如:长篇小说《马过河》,是以一个现实中存在的某山乡小村落为原型而进行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再度创作的。从自然环境的角度看,这是一处山青水秀的世外桃源;从社会环境角度看,这是偏僻贫瘠、交通闭塞、信息不畅、经济匮乏的小乡村。作者在这样的典型环境中,塑造了不起眼的“小人物”群像。
其实,写人物,就是写性格,余文飞深谙此道,他笔下的每个“小人物”都是“这一个”,而不是千人一面。鄢飞龙、曹子兰、八叔公、英子、凌浪、二丫、麻二、狗蛋、疤头等,都各有各的脾气秉性,各自的性格特点。从某个侧面看——或愚钝、或蒙昧、或鲁莽、或狡黠、或粗俗、或龌龊、或狭隘、或嫉妒、或质朴、或善良、或义勇、或仗义、或调皮、或睿智……这多种品性,对每个具体人物而言都各有侧重,抑或两种或几种兼而有之集于一身。
这些“小人物”,见不到某类作品塑造的“大人物”读起来掺假的那种光辉形象,倒显出食人间烟火的些许平易来。让我们在平时接触的人身上,能找到某些似曾相识之处。作者在小处着眼得惟妙惟肖,富有的亲和力自然会打动读者。
其二,青年作家余文飞笔下的“小情节”栩栩如生,富有感染力。
情节是小说调动人物活动的链条,“小情节”是这个链条极其细微的环节,它类似链条的卡簧,具有很关键的精到之处,制约着人物性格的“个性化”。余文飞在“小情节”的运用上,拿捏得恰到好处。
以《马过河》为例,整部小说以一串串的“小情节”描写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发生在小山村马过河这块土地上多侧面的生活现状。以这些“小情节”,牵扯出鄢飞龙夫妻教书育人的明线,鄢飞龙、曹子兰、英子淡淡的爱情纠葛的暗线,凌浪、二丫、狗蛋浅浅的情感交织的辅线。这三条线,贯穿作品始终,纵向看去,若干个“小情节”就像无数个珠子一样,穿在这三条线上。
笔者不妨将这些珠子分别命名,它们叫:误会、猜疑、莽撞、冲动、任性、拘谨、寻根、问底、忍耐、谦让、暧昧、率真、执着、持守,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些珠子本能地发出了各自应有的微光,相互辐射,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小情节”云集的人文小宇宙。
人物个性是靠情节表现的,情节嘛,是情节套情节的玩意,那么,从外向内看,被套的情节就是小情节,是大情节做皮儿,小情节做馅儿;从内向外看,是小情节生出的大情节,是小情节做果核,大情节倒成了小情节的果肉。皮儿呀,馅儿呀也好,果核呀,果肉呀也罢,都是为了读者这些食客而营造的。到了这等境地,作者的笔往往不知不觉地被那些“小情节”鬼使神差,这些“小情节”一旦萌发,所伸展的枝呀,蔓呀,叶呀就会按照它自身的生长规律自由成长,这“笔不由己”,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这种意料之外的收获就这样降临在余文飞创作的原野上。
当读者的视野与余文飞创作的原野对接,那《余文飞小说选》的树上,会有一串串栩栩如生的“小情节”玲珑剔透地诱惑着你。摘吧,它不会因为你摘了而化作虚无,而是你摘走一个,它又会冒出一个,继续供别人来摘,如此周而复始,无穷尽也。这就是余文飞笔下“小情节”的感染力——有点像魔术啊。
其三、青年作家余文飞笔下的 “小思想” 有血有肉,富有震撼力。
“小人物”的思想,别于“大人物”的思想,姑且称之为“小思想”。“小思想”具有草根性,这“小人物”便与“草民”同日而语了。“小人物”的思想带有一定的赤裸性,可这种“赤裸”并非让你一眼看透,这不是“含而不露”,而是“露而有含”。“露”的是什么?“含”的是什么?且看余文飞的小说《牛抬头》——
这篇小说将牛与人的知心知底和盘托出,把斗牛这一血腥的娱乐活动故意渲染得具有一定的世故化,以细致入微的笔触鲜活地揭示出斗牛人扭曲的人性,同时也将满足人猎奇好胜心理的产物——供斗牛人驱策搏杀的牛的悲惨命运描写得淋漓尽致。这就与我“露而有含”之言极相吻合:“露”的是,表面的搏杀、血腥和残忍;“含”的是,牛和斗牛人心理的碰撞与生活历程的演绎。这不能不引起我们对生命的探究和思索以及对自然的尊重和顺服。更深层次的“含”,则是人类悍然自造出处处可见的“对抗”的劣根和“征服”的贪婪,这给我们带来的间接启迪更为发人深省!从而可以看出,斗牛人这个“小人物”的“小思想”的背后所反映的主题,富有很强的震撼力。这正是我评价余文飞的小说“从‘小’处着眼,收到‘微而不微’的效果”的有力佐证。
小说是借助于人物来反映思想的,“小人物”的“小思想”也同样如此。余文飞的中短篇小说集《牛抬头》,收录了作者发表在全国各级各类报刊杂志的中篇小说2篇,短篇小说7篇,微型小说28篇,计37篇。可以说这些主人公都是“小人物”。
书中的每篇小说都是贴近生活的写作,反映来自这个时代的人性、心理、乡土等题材,或褒或贬,或抑或扬。作者以“情”的主调,让每个小说中的主人公的情感、思维、遭遇成为埋在文中的一颗颗牵动人心的音符,去感动读者,使之产生共鸣。
小说《三杀》、《折断的翅膀》、《秋风瑟瑟》、《唐僧师徒经商》、《迎检》等篇什,以关注社会,关注民生,直面人生的创作宗旨,把生活中的一些值得深思的现状或委婉含蓄或直截了当地袒露出来,从而唤醒人们对生活、对社会的忧患意识,进而引起人们对于社会问题疗救的重视。诸如中篇小说《三王》中的棋王、药王、酒王舍生取义与土匪同归于尽的壮举、《网鱼》中吉顺害死自己的贪婪、《捡来的儿子》中二虎和石花戏剧性辛酸育儿的历程、《骟匠》中元吉老爹人性的善良、《弯竹箐的吹鼓手》中吹鼓手巧妙的人性拯救,其思想意义的积极向上显而易见,无不唤起人们从剖析人性的角度,褒善砭恶,激浊扬清。
综上所述,面对余文飞的小说,爱不释手,之所以能生发如此“悦读”魅力,是因为作者擅于驾驭小说的“说小”能力。这正是——
小说“说小”见功夫, 读者“悦读”雅与俗。 君笔根植故乡土, 并蒂分蘖两本书。
辛卯年小雪时节 于北京来风轩
(杨枫 作家 北京神州雅海文化艺术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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